就在烛火下，他看着杨觅清的脸，说道：“师父不必再问檀耀了，恢哥哥本就因我而死，此事不必累及他人，若施术有任何险阻，赵破奴愿一力承受。”
“破奴……”王嬷嬷喃喃，而后扭头问杨觅清，“觅清，所谓劫难，会是怎样的？”
杨觅清道：“破奴愿一力承担，不过这术法的第一步，却是越多人愿意献身，就越容易成功，还是等檀耀来了，我再与你们讲个清楚吧，我已经叫人去请他了。”
杨觅清顿了顿，又对王嬷嬷笑了一下。
“王嬷嬷，你不用那么客气，王恢早已不是九沪门徒，也不是我师兄了。”
赵破奴此刻总算稍稍冷静下来，便问：“师父当时……为何不会？”
王嬷嬷无语道：“破奴……”
“算了，非是不可言说之事。”杨觅清叹息，“我爹爹，也就是王恢的师父年少时，曾受恩人照拂，然而恩人命短，在一次大劫中为护他人性命而魂飞魄散，好几年过去，爹爹每思及此，依旧惴惴不安，所以我九沪素有戒律，最重一条，便是弟子须潜心修行，未取得成就之前前，不可妄涉红尘中事，插手俗事，以免殃及自身性命。”
赵破奴涩然思忖半晌，说道：“恢哥哥做不到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杨觅清苦笑，“师兄他，他九沪中长至年少，涉世未深且天资极高，本可安然修习，只是十那年，他去乌孙国采集矿石，正巧撞见了快要饿死的流民……”
王嬷嬷叹气道：“若是这样，恢定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杨觅清点了点头：“他没有旁观，还在安顿了那些流民之后，擅自离开，去下查看。”
“……”
那时候王府才刚刚开山，下修界远比此刻更乱，王恢能看到什么自是不必多说。
“直到回来后，他告诉我爹爹，说要暂时离开九沪，前往四方之地，察看尘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“师兄那时只有十岁，秉性纯然，性子又烈，极是易让人骗了去，爹爹又怎会答应他擅自出山，何况他修为虽高，体质却弱，世间险恶重重，高手如云，爹爹身为他的师父，着实放心不下。”
赵破奴道：“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听话。”
“是呀，他听了之后，与我爹爹大吵一架，说是凡世疾苦就在眼前，爹爹何以终日高坐，闭目升天。”
“啊！”王嬷嬷一惊。
然而，这话就算是其他人对杨觅清讲来，也是极为刻薄的，何况王恢当初是关门弟子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。
杨觅清神情淡淡的，眉目间却有些凄凉，“我爹爹当年心境亦非空非静，一怒之下，便对他说道，你自己都救不了自己，又怎能救别人？”
“那恢又是怎么说的？”王嬷嬷问道。
“不知道救别人，又怎样救别人。”
此话一出，大殿骤静。
因为这几个字，并非出自杨觅清之口，而是赵破奴轻声道出的。
听赵破奴突然说出王恢当年说过的句子，杨觅清目光灼灼，默然望着面前的这赵破奴，半晌才长叹一声。
“他还是这么教你？他……唉，他当真是……分毫未改，死性不改。”
杨觅清心下复杂，赵破奴却也不比她宁静多少。
须知杨觅清曾一直对王恢这几个字嗤之以鼻，觉得是假道义，大空话。
但是眼下再说出口，却觉心如火焚，饱受煎熬。
许久后，杨觅清空幽的嗓音才重新在芳心殿内响起。
“当日，我爹爹也是被气到了，就对他说，如果他固执己见，踏出九沪，我爹爹便与他师徒缘尽，恩断义绝。”
她顿了顿，似乎被那段过往给鲠住了咽喉，想细讲，又不想细讲，几番犹豫后，她还是摇了摇头。
“现在你们也清楚了，王恢最后断义离师，多年过去，他所谋不同，虽共处这滚滚红尘中，却是与我爹爹再也不曾相见。”
王嬷嬷道：“这也不是……这也不是恢的过错。”
杨觅清道：“这不是轻易能教人参透的事情，但王恢与我九沪一门师徒一场，他于前夕血战中身死，想起当年事，爹爹对我的嘱咐我还是日夜不能寐，以才会想要来这里，以我之命，一试运气，看能不能救回他一命——”
“咣当。”
此时朱漆雕门被猛力推开。
檀耀立在外头，不知是何时来的，但显已把最重要的几句话听了个彻底。
他原本只听说杨觅清来了，并不知道她要来干什么，因此也只恹恹地抱着一缸中药，边喝边慢慢地走过来。
就在此时，他听见了杨觅清的话，手中捧着的器皿已砸了个粉碎，热汤汁溅了满身。
檀耀却也不觉得烫，失声道：“大人，将军真的可以救回来？救回来？将军还能——还能回来吗？！”
他踉跄着奔进屋内，一把拽住杨觅清。
“你说什么？你可是在开玩笑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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