哨船所过之处,无数小而细碎的波浪迅速跳跃着,消散在浪端的白沫中,发着青蓝幽光的水母在泡沫中闪烁跃动。
她执桨仰望星空,天河耿耿,北斗之星明朗如玉,明月时而躲入云层,时而破云而出。
哨船由于大发把舵操帆,船行如梭。
梁保划着桨,心生佩服:“夜行驾船仅凭罗盘无须挂灯,行得这般平稳的,于堂主之技堪称一绝。”
于堂主嘿嘿一笑,“不敢当。”
约莫行了半个时辰,夷舰在望。献玉倒吸一口凉气,千里镜中已显巨大。到了眼前,方觉可怕,这不是一艘舰,是一座小山。借着巨舰首尾的避撞灯举千里镜细看,首尾尖锐如箭,三根大桅挂着无数落下的帆片,单舷排着十二个炮门。
于大发显得十分后怕,“是战舰,英吉利战舰。”
只是,值守的夷人穿戴各异,又不似水师兵丁服制有则。莫非夷兵别有不同?瞭望台上的斗手埋头一动不动地睡着,舰桥上值夜夷兵有的靠着舷栏,有的来回走动,边走边打了几个哈欠。
献玉秀眉一挑,她呀,要的就是这个时机。
哨船往前行了一段,落帆下碇。再往前,进入夷舰灯照之下容易暴露,嘱咐于大发守船,她与梁保从水下潜入。
不多会儿,二人潜至夷舰尾部。寻了个暗影之处隐蔽,抬头比照着高度,喀嚓声响,一把黑油油的龙爪扣住舷栏,她拉了拉绳,龙爪扣得更紧。深吸一口气,脚底一蹬,借力沿着麻绳爬至舷墙处。
冒出半个头小心查看,三丈开外,一个大块头夷兵抱枪睡得东倒西歪。飞身越过五尺高的舷墙,她一面机警地环视周遭,一面回头招呼梁保跟上。
梁保看起来体格肥硕,攀爬起来却灵敏如猿。如此,他这个斗手长,整日里在大桅间蹿上蹿下的不亦乐乎。
夜渐深,夷舰上静无人声。夜风习习,吹着片帆擦着桅索沙沙作响。二人一前一后猫着腰,隐在尾楼暗角,正好直面甲板。
放眼望去,甲板上左右两舷共十来个夷兵值守,瞭望台上一名斗手。想要在毫无遮挡的宽大甲板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统统干掉,几无可能。何况还不知尾楼甲板之上布兵几何。
二人此番并未打算大动干戈,还是龙七提点的妙,出海远航,最珍贵、最不可获缺的是何物?
船长罗盘?舵工水手?鸟枪火炮?米面粮油?
都不是。
是水,能饮之水。献玉不得不服,龙七真乃至奸至诈之辈。
“你我分头探查,我上尾楼,底舱归你。勿必找到水柜,若有不测,分头回船。”她压低声量,抖出一面黑纱蒙住口鼻。
梁保迎着她的眼睛,坚定地点头回应。她是姑娘,又不是姑娘。是兄弟,又不是兄弟。那种感觉复杂微妙,难以言表。他是个粗人,只知道跟着她,心中踏实。
献玉猫腰蹑行在前,待面向尾楼入口的夷兵转过身去,迅速闪身进入楼中。船尾避撞灯昏黄的灯光从窗楹间透过,依稀可辨方位物什。
靠舷墙左侧,三尺来宽的舷梯上通二楼,下达底舱。梁保作了个向下的手势,贴着船壁一步步去往底舱。
依常理,巨舰底舱三层。最底层装载货物,中间层水手居住,最上层除了舵工栖止,还需排放炮位。尾楼在甲板之上,通风视野俱佳,住的非官即贵,战舰也莫能例外。
水柜是紧要之物,活命之源。星虹号、闪电号均设在主舱一侧,派亲信之人看管。若是战舰,又会在何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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