碟子里,让张敏端给兰芽。一对君臣,竟然就这样隔着御案,吃着同样儿的点心,垫补着混过了午膳。
点心都好吃,当中一两样竟然还是兰芽小时候儿在家里吃过的。
那时候爹爹是文华殿大学士,掌管皇上每月一次的经筵。也就是爹爹带着翰林院那些大儒,连同每一届新入翰林院的那些状元、进士们,一同给皇上讲课。因此师生情分,皇帝那时候极为敬重爹爹,于是时不常便会在晚饭的时候儿,忽地有内侍骑快马拎着食盒来送御膳,说是皇上用膳的时候又想到了岳大人,便亲自赏赐了几道菜、几样点心,说让岳卿家好好补养身子。
皇宫里出来的东西,端非家里厨子的手艺可比。每次东西不多,爹自己也舍不得吃,就都给了孩子们。兄嫂也都只瞧瞧,便都夹进了她的盘子里。
她是画画儿的人,最爱色香味俱佳的饮馔,便喜欢得什么似的。
自从家门遭诛,她从不敢想,有生之年还能再吃上一回从前与爹爹、家人共席时品尝过的御赐……
那几块点心,兰芽几乎是和着眼泪吞下去的。没吃出什么味儿来,口中尽是泪水咸涩。
吃完了,也说完了话,皇帝这才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道:“准你所奏。下去吧,朕也累了,要歇晌了。”
没想到,皇帝竟然准奏……她腿脚早已跪麻了,从老虎洞钻出乾清宫,脚步便有些虚软,宛如云里雾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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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宫门,行在宫墙夹道里,忽地听见一个清冷冷的嗓音呼道:“你站下!”
是个女子的嗓音,清冷干脆。
兰芽便立住吗,扭头回望。一排庑房柱子旁闪出一个丽装女子来。
兰芽凝眸一望,便认出来了。
正是昭德宫那位掌事的大宫女梅影。
当日因梅影亲手给她验过身,已然知道兰芽身为女儿的秘密,于是兰芽面对梅影,心下未免有些失措。
兰芽拱了拱手:“敢问梅影姑娘叫的是我么?”
“就是你!”梅影走过来,目光警惕逡巡,染了蔻丹的红甲却已将手里的绢子几乎刺碎了:“兰公子,我早听说了你在御前说的那些混账话!”
兰芽一皱眉,回想当时大殿中,曾共有几人。
且不说司夜染,当时除了皇帝、张敏、她之外……还有几个殿内殿外当值的大汉将鍕。
兰芽便一笑:“我刚出乾清宫,没想到梅影姑娘却这么快知道了。”
梅影骄矜一哂:“那又有何难!这宫里宫外的事,没有不第一时间传进咱们昭德宫的;既然娘娘知道了,我便也自然知道了。兰公子,这宫里宫外的事,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。”
兰芽心下想,怕是御前就那么几个人里,便有人去向贵妃报告的。
甚至也有可能,就是那个跟在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张敏……
兰芽便提了一口气问:“梅影姑娘有何见教?”
“见教?”梅影一声冷哼:“见教谈不上,我也没那个心思提点你什么。你行差踏错了,又关我何事?我只是要来告诉你一句:倘若六哥有个三长两短,我必饶不了你!”
六哥?
是了,是司夜染。
兰芽疲惫笑笑:“受教了。”
梅影伸手砰地一把攥住兰芽衣襟,目光宛若被屋檐挡住的斜阳暮光一般兜头照脸地压下来:“……若被司礼监知道你是女儿身,你便死定了。”
兰芽轻轻闭上眼睛:“不过我却相信姑娘定然不会乱说出去的。就算是为了司大人,姑娘也会谨守秘密,否则大人便难免再受牵连。”
梅影一把推开她,兰芽身高比不上梅影,便被推了个趔趄。
梅影盯着兰芽的眼睛:“我不管你是谁,也不管你究竟为什么埋伏在六哥身边……我只看六哥安危。你若有违,我必第一个要你的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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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府。
仇夜雨搓着手掌,等待消息。
外头一个档头急匆匆奔进来,凑在仇夜雨耳边道:“皇上钦裁:将司夜染圈了,禁足在宫里。没说开禁期限!”
仇夜雨一拍掌心:“好极了!”
他亲自急匆匆走进公孙寒房间去,将消息报告了,掩不住喜色道:“咱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!”
公孙寒却没喜形于色,反倒追着仇夜雨,将皇上统共都说了什么话,前前后后地问清楚了。
仇夜雨看出不对劲,便问:“老爷,怎了?”
公孙寒望着仇夜雨:“皇上为什么将司夜染圈禁在宫里?若当真治罪,或者是该交付给司礼监,由司礼监交付给咱们;要么也是要下到刑部去……什么时候儿,宫里也成的监房了?”
仇夜雨仔细想了想:“倒也不难理解。司夜染终究是在宫里长大的,皇上将他关在宫里,方便看押,也方便皇上随时亲自审问
。”
公孙寒闭目想了想:“……不过,这里头倒也藏着一桩好事:看来皇上终于对他的身份,起了疑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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