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万万不可西去!如今边境紧张,朝廷下了严令,无过所而偷渡玉门关者,杀无赦!此事法师难道不知?”
“弟子知道。”玄奘叹息道。
“那为何还要以身犯险?”
玄奘沉默片刻,望着面前桌案上跳动的烛火,缓缓道:“弟子幼逢乱世,眼见多年征战与天灾**,苦无解救之良方,只能徒然悲叹。那时便曾发下誓愿,必在有生之年,万里西去,寻访佛家真义,解救我中原百姓,使他们都能够脱离苦海,心升乐土。即便知道这是一厢情愿,也在所不惜。”
“阿弥陀佛,”智辛长老不由得低宣一声佛号,道,“法师一片慈悲渡世之心,令人钦敬。可是,法师今日在法会上所讲的,难道不是佛家真义吗?又何必再往远方更寻经义?”
“那些,只是一点基本教义,”玄奘沉声道,“佛学精要,远在天竺。必须亲赴佛国,方可学到大乘佛法之真义。”
智辛长老被玄奘这番话所打动,许久,才长叹一声道:“这些年来,老衲所思所想,皆是如何光大这南廓寺。法师要做的,却是光大整个华夏的佛教。当真令人佩服得紧呐!”
玄奘道:“大师过奖了!能否光大佛教,玄奘还不敢想;能否帮助众生脱离苦难,玄奘也不敢想。眼下,玄奘只是希望,此行能到佛陀的故乡,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。”
智辛长老感叹不已,情知留不住他,只得道:“那么法师就先在本寺住些日子吧。”
“不用了,弟子明早就走。”
“明日是万万走不得的,”长老叹道,“法师真要出关,也要等边关安宁了再。”
“边关何时安宁?”玄奘问。
“这个,老衲确实不知,”智辛长老倒是实话实,“不过,总会有安宁的那一天吧。”
玄奘轻叹一声道:“边关是不可能真正安宁的。当年大汉王朝赶走了月支,又来了匈奴人。如今,即使大唐灭了突厥,可还有吐蕃、契丹以及别的国家。纵然与他们订立和约,边界上也还是会有摩擦。弟子已经等了数年,再也等不起了。人命如露,无常转瞬即至,又如何能等?”
智辛长老看着这个倔强的青年,无奈地道:“那也要先休息好再走吧,我观法师气色不佳,想是这段日子太辛苦了些。”
“可不光是辛苦了些,”孝达再次插言,“那天晚上若非弟子及早发现,只怕这个活菩萨现在已在狼腹之中普渡众生了!”
“阿弥陀佛,”智辛再次低眉合掌,口宣佛号道,“法师就听老衲一言,在这南廓寺里多住些日子吧,把身体调养好,再走也不迟啊。”
玄奘也合掌道:“大师好意,玄奘心领了,但玄奘真的不想再耽搁了。”
西部的清晨一片萧瑟,料峭寒意中,两名年轻僧人纵马朝西而去。
八只马蹄扬起一路的沙尘,遮盖住了来路。
一口气跑出十余里,眼前陡然出现一座奇峰,峰巅状若麦垛,峭壁上满是蜂巢般的石窟和巨大的雕塑,里面还有很多造型各异的群像和壁画,堪称鬼斧神工。
这便是麦积崖,属西秦岭山脉的陇山,那苍郁的森林,那迂曲险峻的径,足以让它成为秦州的一道风景。更不用崖上的那些浮塑、圆塑、模制影塑。古人称:“其青云之半,镌石成佛,疑是神功。”
玄奘勒住了马,看着峭壁间的壁塑,赞叹道:“想不到秦州的荒坡秃岭之中,竟然环绕着这样一处神奇的地方!”
“这石窟是后秦时期建造的,”孝达道,“起初叫做无忧寺,后来又改称石岩寺,这里的万龛千宝,全是出自人力,我师父年轻时还曾在这儿修行呢。”
玄奘感慨万分:“先人如此虔诚,我辈敢不精进?”
罢从马上跳了下来:“送君千里,终需一别。师兄请回吧。”
“奘师,”孝达忧郁地看着玄奘,“你一个人……”
玄奘轻松地一笑:“孝达师兄还是觉得,玄奘会死在路上吗?”
孝达没有回答,视线沿着麦积山默默地朝西望去,晨光中的旷野无边无际,除蒙了一层白霜的萧瑟野草,再也看不到一点生机。
终于,他犹豫着对玄奘道:“我还是……再送法师一程吧……”
“再送一程,终究不还是要分别吗?”玄奘着,从孝达手中接过行李,“师兄请回吧,别让智辛大师担心。”
他将行李放在坐骑上,这是一匹大宛马,名叫乌骓,是他昨日讲经时,一名来自张腋去往长安贩马的客商送给他的。乌骓八岁,正值壮年,全身毛发黑亮,肚腹处略带一些苍白色的杂毛,显得神骏异常。在玄奘眼里,它简直就是涂了黑漆的白龙,连脾气禀性都像!此刻它正不耐烦地踢踏着两条长腿,一副还没有跑够的样子。 行者玄奘
玄奘喜爱地拍了拍乌骓的头,随后便翻身上马:“师兄请回吧,代玄奘向智辛大师道谢。”
“奘师!”孝达走上前,拉住了马缰。
“师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?”
孝达犹豫了一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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